对很多人来说,甄子丹是个近乎绝对的存在, 尤其是武术方面,但与他直接面对面的那一刻,

你会发现这些既定印象,其实只是甄子丹其中的一个面向而已。真实的甄子丹,绝对不仅止于此—他幽默、温柔,亲和力十足,

从他的电影与生活中能够充分地感受到,甄子丹绝对是一个哲学家, 而且是对生活风格有丰富想像的哲学家。

有的人会说我是样样都会要求与挑剔的人, 但跟我合作过的人就会瞭解,我所说的、做的都并非只是挑剔。

和甄子丹合作,并不是第一次。他重承诺, 口头答应的一件事,就会使命必达,这是我们第一次跟他合作的契机,但几年下来稍有交情,合作起来自然更得心应手,聊起来也是特别起劲。这或许是甄子丹的个人特质,这样的风格同样展现在甄子丹的电影作品上,必然是其意志的极致延伸。说起我们喜欢与他合作的经验,甄子丹笑了,“我也喜欢与专业团队合作,当大家注重效率、用心呈现,这样的合作我就拍得很开心。”

拍摄现场,真的可以说热闹而欢乐。我们从饭店房间一路拍到公共区域(还包含电梯以及浴缸),甚至半户外的车道与围墙都成为甄子丹展现魅力与其活力形象的场景;仔细观察每一个镜头,甄子丹的表情(甚至是半挑的眉毛),都让呈现的风格更为分明。但说这样的成果只因为甄子丹是一个“敬业的演员”而已,根本就简化了甄子丹身为甄子丹的意义,因为,真实的甄子丹绝不仅止于此而已。

拍摄当天,甄子丹“仍然”依照惯例,一个人低调地进入我们设定的拍摄空间,一面快速地完成妆发造型,一面跟工作伙伴们闲聊;拍摄每个场景的进度也非常迅速,仔细设定场景氛围的讨论之后,就快速地进入情境,或低调沉思、或以动作表情呈现思维,每一镜头似乎都带有情节, 画面中的甄子丹好像成为电影中的角色,清楚地展现生活思维的哲学。

这样说,好像在镜头中的甄子丹很有“主见”(就像他的电影一样,充满”甄子丹风格”), 但其实他对情境设定十足配合—拍电梯内“自拍”场景之时,甄子丹拿着iPhone 就直接上场,自拍表情丰富、趣味十足,而他也会“自增桥段”, 时而皱眉、时而微笑,感觉就是个正装打扮的男子,在电梯中展现自己的时尚魅力—事后我们打开手机相簿,发现他不是做做样子而已,而是真的“自拍”,而且看他拍照角度与画面构图,自拍技术似乎也相当“老道”;另一个在车道的场景,摄影师请他坐上围墙,拍摄有“自在悠游”感的形象, 他双手一撑轻松跃上,率性风格就在此一跃中跃然展现—不过我们的动态摄影师因反应不及(“你要随时准备好呀!”甄子丹笑说),请他”再来一次”, 他自在地跃下又重新跃上(这次还带了点花式), 成功之余还对着摄影机双手比了胜利手势,那一刻, 甄子丹心中的小孩子在镜头中偷偷跑出,向大家展示他那具赤子之心的一面。

电影本身就是一个故事的叙述,只要叙述者用不同角度、观点来看一件事情,所说出来的故事就会不同,这就是电影有趣的地方。

不只是挑剔 而是精益求精

甄子丹的确是具赤子之心,也有成熟灵魂的独特个体,与他合作必须很仔细,但执行过程却相当开心,“因为我是用心在做每一件事。”问起他什么是“甄子丹风格”,甄子丹笑了:“我的风格大概是:‘跟甄子丹合作很辛苦’吧!”他会有很多意见,因为每一个场景、对话,甄子丹都有自己认为最好的角度与呈现方式,“有的人会说我是样样都会要求与挑剔的人,但跟我合作过的人就会瞭解, 我所说的、做的都并非只是挑剔,只是我会觉得,一个场景、一句话如果改成什么样子,就能更充分地呈现角色与故事想要体现的情境,这是做电影、说故事必须的精益求精。”现在拍一部电影的门槛越来越低,“有人拿着一支手机就可以拍出一部电影, 你说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电影了?”加上科技进步, 在哪都能看电影,观众接受来源变多后,自然对于电影的要求愈来愈高,“你不能随随便便拿个什么东西出来,就要观众买单;水准不够的东西你敢称之为电影,但观众可能就不同意了。”

你可以说甄子丹是极致“龟毛”,他应该自己也会同意,“因为对所有的事情,我都是亲力亲为。”拍一部好的电影,需要全心投入与付出,自然对于每一个细节都要精挑细选;当然,如果把“挑剔”用做负面形容词放到他身上,也是观察甄子丹的一个视角,“那麽多年来,我对这种批评也习惯了。”他自认为这是对电影的执着与要求,只是他走得比较“远”,“因为我知道如果不这样做, 是无法再走下去的。”的确,艺术必须琢磨,身为“第八艺术”的电影也是如此,你要去理解剧本中的场景、内涵与说故事的视角,这是做电影的水磨功夫,必须要一直磨,不断精益求精,才能成就好的作品,“事实证明,我这样的执着其实是对的。”

不管做什么事,我在生命中的每一秒都不会放弃, 而且在搜寻发掘的过程中,都可以找到自己能热衷于此的乐趣。

说故事的人 持续追求极致

香港电影的确有其独特意义存在,这也是很多电影工作不断在此境中磨练而形成,它之所以独特,也是因着这些电影工作者随时随地在寻找更高的艺术境界所致;当然它也是商业一环,但电影绝对不只一门生意,还是对艺术的追求,所以身在其中自然必须兢兢业业,以成就最佳的呈现效果,而甄子丹就是这样的人,在追求电影艺术的极致呈现中,付出极致的努力,“拍电影很有趣,即便是使用同样的班底、同样的资源来拍摄同样的剧本,如果掌控者不一样,电影的风格就会完全不同。”从电影的视觉颜色、运镜与剪接风格,乃至于视角,都是甄子丹口中”掌控者”风格的呈现,“电影本身就是一个故事的叙述, 只要叙述者用不同角度、观点来看一件事情,所说出来的故事就会不同,这就是电影有趣的地方。”用电影叙述一个世界,的确是电影人穷究一生所追求的志业,而一个好的“说故事的人”, 也会是一个好的电影人,而他们会包容多元观点, 让这些观点各自发挥自身的个性,让其交互构筑自身的生命意义,使之成为好故事;不过,要成就好故事的诞生,说故事的人首先必须对叙事主题感到兴趣与热情,才有办法投入其中,而后找到适合的叙事角度,“这必须要有耐心与十足的耐力,你才能发掘出你真正想要叙述的故事。”

全世界绝对没有一本剧本是可以一字不移的;它必须经过无数次的修改与淬鍊,而后才有机会展现有内涵的故事呈现。

身为一个说故事的人,甄子丹自认为自己的确具有这样的特质,“不管做什么事,我在生命中的每一秒都不会放弃,而且在搜寻发掘的过程中,都可以找到自己能热衷于此的乐趣。”以电影《追龙》为例,最后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故事,就是甄子丹在故事中逐步找寻出的视角。它本来说的故事主角是从跛豪出发,这是甄子丹好友—吕良伟曾诠释的经典角色,如何让它们两者可以相提并论乃至于分庭抗礼,这让甄子丹大伤脑筋,“这不能随便做的。”

这个故事除了从跛豪与雷洛的视角出发,呈现不一样的故事观点外,它必须要更有个性,才能成为一部成功的作品,甄子丹想了很久,决定从跛豪所处的时代—1960 年代香港的社会氛围出发,“我们都看香港电影,香港在说那一个年代故事的电影常带有一种沉重的氛围,但我不想在《追龙》中呈现这种感觉。”他想到那个年代的音乐,不管是迪斯可或灵魂乐都带有热情的生命力,大量的声音中其实带有一种希望,让人有可以向前迈进的动力,“我想呈现《四海好兄弟》或《周末狂热夜》对生命充满热情的风格,那是我想像中1960 年代的香港, 充满着活力的香港。”当然,呈现出来的效果有不同的观点诠释,但意图“走自己的路”的决心,则是显而易见的。

电影,充满人与事的交融与互动,故事也会因为拍摄的心态与现场环境的变异,而产生不同的诠释, 这是甄子丹觉得拍戏最有趣的地方,“你知道吗, 虽然我们手上都有一个剧本,但全世界绝对没有一本剧本是可以一字不移的;它必须经过无数次的修改与淬炼,而后才有机会展现有内涵的故事呈现。”不管是导演与演员、演员与演员间,甚或是演员与环境间的互动或交互影响,都会造成电影故事的再度重塑与精炼;而作为一个“说故事的平台”,电影作品的呈现更是“人”的人生写照与体悟的转化、实践,“你是用一部电影的角色,在诉说自己对人生或是某些事件的看法,这会让你自己无意识或有意识地将自己的生命哲学,不期然地放在其中。”甄子丹自认为,能够成就一个好的角色,是必须随时随地都要准备好、充分地做好功课的,“你无法事事都懂,但一个做好功课的演员所诠释的故事,你绝对可以看到其中的生命厚度的。”这样有层次的角色与故事,只有正视与充分检视自己人生经历的人,才能展现,“所以我说,真的没有所谓的天才演员,演员的天才, 永远来自于对生命的领悟。”

甄子丹说,他永远都在学习中,绝不自满自己现在的成绩,“世界有很多诱惑,如果只是汲汲营营地追求,你永远不会满意。”追求“心灵的满足”,才是甄子丹努力学习,想要达成的目标。他笑说自己从来没有做演员的志向,拍电影是“偶然”所造成的(“当初其实是袁和平带着我,才糊裡糊涂地入行的。”甄子丹大笑),在超过35 年的电影生涯中,甄子丹自嘲“前10 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似乎就是因为“会打”而稍微出名, 之后慢慢地开始看不同类型的电影自己做分析,慢慢开始有些心得,“但好像近6、7 年,似乎才开始慢慢融会贯通。”甄子丹笑说虽然是偶然走上这条路,但一路走来丰富多采,问起他如何定义一部成功电影,甄子丹思考了一下,“我不敢说我懂得什么是好电影,但我相信一部成功的电影一定是一部用心的电影, 如果你没有用心拍一部电影,那部电影肯定不会成为成功电影。”虽然有点像绕口令,但说着这段话的甄子丹,的确就是一位乘载着生命经验,融会贯通的哲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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